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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2章 第 6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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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2章 第 62 章

半個時辰前。

元曄召陸聿來太和殿, 君臣二人相對而坐,默然無言。

自從上次陸聿遇刺受傷,明錦入宮後, 他已經不記得他們有多久沒有這般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說話了。

這段時日以來,不是他疏遠了他, 而是陸聿在回避他。

他希望他們之間還能像小時候一樣無話不談, 親密無間, 像他曾經承諾的那般君臣攜手, 永不相負, 留下一段君臣佳話。

美好的人事物, 他會喜歡,別人也會喜歡,他雖是天子, 卻也不能阻止其他人喜歡明錦。

他喜歡明錦是正常的情緒, 沒有做錯什麽, 可他在明錦明確表示二人只能做兄妹, 絕無可能在一起後,依舊執迷不悟,那便不是正常的情緒。

執著是苦,他希望他能悟。

就在二人談話之時, 光華殿突然來人說陸貴人請皇帝過去。

元曄看著低落不語的陸聿,知他心中也有萬般痛苦糾結, 不想逼他太狠。便留陸聿單獨留在此,讓他好好想想如何回答他之後, 就起駕去了光華殿。

陸麗華服下了三公主給的藥, 元曄一來,就對他百般獻媚, 迫不及待的要成好事。

就在元曄脫身不得之際,蔣白匆匆來到光華殿,打斷了陸麗華對他的糾纏,說陸聿出事了。

他立刻推開陸麗華,再度返回了太和殿。

此刻,元曄看著完好無損的陸聿時,鼻間突然湧起了一股酸澀之意。

看到他還安然無恙,他還安然無恙的站在他的面前那一刻,好似前世的過錯,得到了彌補。

元曄快步走到他的面前,扶著他的肩膀,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,確定他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後,聲音都在顫抖。

“沒事就好,沒事就好。”

明錦看著元曄那劫後餘生的慶幸模樣,心中卻只是冷笑。

難道不是他故意離開,給內監制造給陸聿投毒的機會嗎?現在又假惺惺做出這副關心他的模樣,是又想裝給誰看?

陸聿心中莫名五味雜陳,此刻,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回答元曄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元曄卻打斷了他的話,“什麽都別說了,過去的事都讓它過去,以後,我們還是最好的兄弟。”

陸聿竟一時無言了。

與此同時,陸麗華也緊跟著來了太和殿,元曄拋下她走後,她氣的直跺腳,後腳就跟著來了太和殿。

她看著滿地的狼藉,和被制服的內監,也意識到情況可能有些嚴重,惶恐不安的關心了一句,“大哥沒事吧?”

眾人沒有理會她,元曄沈聲詢問王密,“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王密將那內監拖上前,“回陛下,是此人借在禦前服侍的便利在陸侍中酒中投毒。”

元曄看他有些面生,不是常在自己跟前服侍的人,怎會進了內殿?

“何人指使?為何投毒?”

那內監閉口不言,始終沈默。

明錦指證道:“奴婢見過這個人,他曾在太和殿外與陸修私會。”

陸聿聞聲,捏緊了她的手,不是說了讓她不要參與嗎?她此刻開口指證,就摘不清了。

明錦不動聲色推開他的手,繼續道:“內監與朝臣不得私下結交,陛下應該立刻抓陸修入宮徹查。”

陸麗華心頭一凜,難道陸修那蠢貨瞞著自己動手了?勃然變色道:“賤婢,不要血口噴人,我看你是對陸氏心懷怨恨,存心報覆陸氏,出言汙蔑破壞大哥和弟弟的感情,陸氏真是白養你這麽多年,想不到你是這樣無情無義的心機毒婦。”

明錦正欲反駁之際,一道清亮慵懶的聲音就先她一步懟了回去。

“這麽急著反駁,難道是你做賊心虛不成?”

隨即,元季遙踏入殿中,元諭、元謐、元詢兄弟也緊跟而來。

陸麗華一懵,三公主怎麽突然對她如此大的敵意?她們不已經是戰友了嗎?

“公主,你……”

元季遙微一福身,回稟元曄道:“臣妹聽聞此間變故,才突然想起數日前曾於宮外見陸修為陸貴人尋藥。今日事發前,陸貴人又突然派人請走陛下,給內監制造投毒的機會,難保不是他們姐弟裏應外合,買通內監投毒,望陛下明察。”

陸麗華睜大了眼,先前在宮外,明明是三公主主動勾引的陸修,陸修這蠢貨為了博三公主歡心,才起了毒殺陸聿,取而代之的心思,不想公主竟是把他給賣了。

她就算再蠢,此刻也回過幾分味了,這是他們兄妹聯手坑他們姐弟呢。

陸麗華狗急跳墻地反駁著,“你胡說,不是我,我從來沒想害大哥,陸修想毒害大哥,還是我制止的他,我怎麽可能買通內監毒害大哥!”

話音落,眾人皆是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。

明錦揚頜,“你承認是陸修了。”

陸麗華如墜冰窟。

元曄沈聲道:“即刻帶陸修進宮。”

內侍立刻快馬出宮抓人。

陸麗華撲通跪到元曄跟前,還欲再解釋之時,腹中突然劇痛難忍,她捂著肚子癱在地上,猝不及防地嘔出了一口血。

明錦嚇了一跳,“難道她是服了毒,想要畏罪自盡不成?”

陸麗華惡狠狠剜了她一眼,只要能活一口氣,她就絕不會自盡,又向元曄求救痛哭道:“陛下,麗華好疼啊,陛下救我,救我。”

元諭和元季遙相視一笑,知道是給她的藥起效了。

元曄蹙眉看著她,今夜之事還未審訊出結果,不能讓她死在這裏,便讓宮人扶她起來,讓徐遷來給她看看。

徐遷很快給出了診斷結果,陸麗華是服用了寒性的猛藥,致使胞宮受損,傷了根本,從此以後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。

陸麗華如遭五雷轟頂。

元諭一副冷眼旁觀的模樣,血債當然要血還的,他孩兒的命,不會如此輕賤。

元曄蹙眉,“宮中怎會有如此虎狼之藥?”

徐遷道:“此非宮中之藥,太醫監不會給任何嬪妃避孕之藥,想來貴人是通過外人,從宮外得的偏方吧?”

陸麗華疼的面色慘白,她看了看元諭,又看了看三公主,終於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。

“是你,是你們合夥害我。”

元季遙笑了起來,惡狠狠的目光毫不掩飾憎惡,“沒錯,就是我,我就是故意害你,你能把我怎麽著?”

陸麗華眼神怨毒。

“可惜了,本來想著毒死陸聿,絕了你們陸氏的後,再讓你和陸修頂罪給他陪葬,沒想到陸聿命大沒死,不過此番坑死了你和陸修,我也不算白忙活。”

元季遙居高臨下,眼神比她更恨更怨毒,語調淒愴哀怨又絕望。

“有了一個陸太後,你們竟還想再來一個陸太後,自己怕死不敢生,就搶別人的兒子坐享其成,什麽便宜都讓你們陸氏占盡了,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?我偏不如你們的意,我就是要害你,你既然怕死不敢生,那我就讓你這輩子都生不出孩子,這是你們陸氏的福報啊,哈哈哈……”

陸麗華又怒又恨,大叫著從榻上翻滾下來撲向三公主就要跟她撕打,卻被元謐和元詢擋下制止。

場面一片混亂之際,驚聞太和殿變故的陸太後也匆匆趕了過來。

陸順華隨陸太後一道而來,顧不得傷痕累累的陸麗華,只上前拉住陸聿的胳膊,上下檢查了一遍,緊張關心道:“大哥,沒事吧?”

陸聿搖了搖頭。

陸麗華見太後來了,又立刻痛哭流涕地爬到她跟前,聲淚俱下道:“太後,你要給麗華做主,三公主害我,麗華再不能生育了。”

陸順華聞言駭然,手指不自覺攥緊了陸聿的衣袖,陸麗華不能生了?

陸太後驚聞此話,腦中也是一片空白。

全白費了,全白費了。

她讓兩個陸氏女入宮,本就是指望她們其中一個能生下太子被賜死後,由另一個撫養對方的兒子做皇後,如今陸麗華不能生育了,不就是個廢人了嗎?

她留個廢人在宮裏有什麽用?

陸太後的算盤落了空,一時難掩心中的憤怒,掌心佛珠狠狠擲在地上,瞬間四分五裂。

陸麗華嚇得哭聲一頓,殿中一時靜寂,只聞佛珠滾落之聲。

陸太後的目光在殿中眾人身上掃了一遍,眾人都低下了頭,回避陸太後的目光。

此刻,陸太後心裏也清楚陸麗華是被人暗算了,當掃到明錦、三公主時,已是難以掩飾的怨毒。

“好,好得很。”

當初,她就不該讓陸麗華這蠢貨入宮,這才多久,就被人聯手算計,坑死了自己,拖累了陸氏。

一個不能生育的嬪妃,留在宮裏有什麽用?嬪妃年紀大失去生育能力後,都不再侍寢,她一個不能生育的廢物憑什麽留在宮裏專寵?

全天下都會議論陸氏又想殺母奪子,坐享其成,人心一旦動蕩,陸氏一旦失去朝臣信任,引發的政治危機,後果不可估量。

與此同時,陸鑒也親自綁了陸修入宮。

起先,陸鑒還疑惑宮裏怎會深夜傳召陸修,可陸修一聽皇帝召見,便知是陰謀暴露,嚇得腿都軟了,撲通跪在陸鑒面前,把自己幹的事兒全交代了,求父親保命。

陸鑒氣的差點背過氣,一個下賤庶子,竟敢謀害嫡親的兄長,簡直不忠不孝,畜生不如。

一巴掌打的陸修差點昏死過去後,又親自把人綁去了宮裏,聽憑皇帝發落。

“陛下,家門不幸,老臣親自將這畜生綁來,聽憑陛下發落。”

陸聿看著跪倒在地的父親,面色冷漠。

陸順華看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陸修,恨的咬牙切齒。

這個畜生,幸好是陸聿沒事,若真讓他得手,陸氏後繼無人,恐怕所有人都得咽下這悶虧,捏著鼻子保他了。

元曄看了看跪倒的陸鑒,給陸順華遞眼神。

陸順華會意,上前攙扶陸鑒,“阿耶,先起來吧。”

陸鑒依舊匍匐不起身,“子不教,父之過,老臣來跟陛下請罪。”

元曄只得親自上前攙扶陸鑒,“太師不必愧罪,子過不及父,陸修能做出投毒害兄之事,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,已是無藥可救。”

他正要示意內侍把陸修拖下去行刑時,陸太後心中卻是另有打算,打斷了皇帝。

“慢著,還未審出前因後果,就處以極刑,太過草率。”

元曄蹙眉。

陸鑒不動聲色給陸太後搖了搖頭,示意不必再保陸修了。

陸聿是在宮裏出的事,又是在皇帝寢殿,宮中上下誰人不知陸聿與皇帝關系親近,二人自幼同食同眠,在宮中給陸聿投毒,跟毒殺皇帝有什麽區別?

陸氏怎麽可能擔得起弒君之名?

陸太後有給皇帝投毒的前科,若此刻不放低姿態請罪,難免皇帝不會猜忌是陸氏又要毒害他。

放棄陸修,保全陸氏,他知道怎麽取舍。

陸太後自然也清楚個中利害,可陸修是她養大的,舐犢之情,心有不忍。

她冷冷看了一眼疼的趴在地上的陸麗華,一個無用的女兒,與一個尚有作用的兒子,她也知道怎麽取舍。

元曄恭敬道:“母後欲如何處置?”

陸太後看了一眼投毒的內監,示意王密道:“王密,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再細細講來。”

王密頷首,會意了陸太後的打算,便將所有的事情串聯了一遍,以另一種模棱兩可的方式闡述了出來。

“三公主說曾見過陸修為陸貴人求藥,後來三公主便給了陸貴人藥,崔才人說曾見過這個內監與陸修交談,事發之時,陸修不在宮中,陸貴人又派人引開了陛下,內監才有了投毒之機。”

明錦臉色一變,這樣陸修豈不是有了事發時的不在場證明?

陸太後又問明錦,“明錦,你有親眼看到陸修給那內監毒藥嗎?”

明錦語滯,搖了搖頭。

陸太後點點頭,“那也許他們只是閑聊幾句,怎麽就篤定是唆使投毒呢?”

眾人沈默不言。

王密附和道:“陸貴人在宮中,有更多與內監接觸的機會,何況,今夜她還故意支走陛下,實在可疑。”

陸麗華恨聲道:“你誣陷我。”

王密垂眸,他只需盡忠太後,何況這內監是太後安插在太和殿監視皇帝的人,若不盡快推人頂罪結案,再深究下去,把太後咬出來就不好了。

陸太後繼續闡述著她的“真相”,道:“陸麗華與陸聿不和,陸麗華得寵後恃寵而驕,想讓陸修取陸聿而代之,故而跟三公主尋來毒藥,再支開陛下,唆使內監給陸聿投毒。”

眾人面面相覷,事已至此,肯定是要有人擔責,陸太後明顯是要推陸麗華頂罪,保全陸修了。

陸麗華睜大了眼,語帶驚恐,“不,不是我,我沒有。”

陸太後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放棄陸麗華了,冷聲道:“死到臨頭你還不知悔改。”

陸麗華嚇得面色慘白,語無倫次,“我沒有,我只是跟三公主求避孕之藥,根本不是毒藥,我根本不認識他,我沒有指使他。”

別的錯認了,她或許還能有條活路,可給陸聿投毒之事一認,她就必死無疑!

今夜是皇帝與陸聿在太和殿共飲,在此給陸聿投毒跟弒君有什麽區別?她怎麽擔得起這樣的罪名?

太後顛倒黑白,是要推她出去給陸修頂罪,這是要她的命啊!

陸麗華立刻爬到元曄腳下,攥著他的下擺,求救道:“陛下,陛下你信我,這真的不關我的事,我的未來都要仰仗大哥,我怎麽可能會害他呢?”

元曄閉了閉眼,權力的殘酷,不在於你有沒有罪,而在於你需不需要有罪。

“你求朕有什麽用呢?受害的又不是朕。”

陸麗華一懵,回過神後,又立刻跪行到陸聿腳下,磕頭痛哭道:“大哥,大哥你救救我,我真的沒有想害你,都是陸修幹的,我不讓他做,可他根本不聽我的話,是我錯了,我應該早些提醒大哥,就不會有今日的事,大哥,我求你,你救救我吧。”

陸順華站在陸聿身邊,冷眼旁觀。

明錦看著痛哭流涕的陸麗華,面上也流露出幾分不忍,虎毒不食子,自己的親女兒、親兒子都不在乎,陸氏這家人,還是人嗎?

她看向陸聿,等待他的反應。

陸聿攥了攥手指,終是被陸麗華給哭的心軟了。

她是驕縱了些,跋扈了些,袁姬之事,是她之過,可她也付出代價,終身不孕了。

投毒之事,與她無關,不能因為她已是無用的廢人,就推她出去頂罪。

他對她沒有什麽兄妹之情,可縱是陌生人,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之人去替死。

陸聿彎下腰,扶她起身,陸麗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立刻緊緊抱住了陸聿的臂膀。

“大哥,大哥救我。”

她錯了,從一開始她就錯了,一開始她就該像陸順華一樣,拼命巴結討好陸聿,生死攸關之際,陸氏所有的人都是自私自利,薄情寡義。

只有大哥,只有大哥是個活生生的人,只有大哥,哪怕不喜歡她,也不會殘忍的推她送死。

陸聿知道陸麗華的恐懼已瀕絕望,自己若在此刻推開她,她就是死路一條,他擡起手,拍了拍她的背,以示安撫。

陸麗華心中巨石落地,知道自己有救了。

“陛下,臣作為兄長不夠友善,才使弟妹們離心離德,臣亦有過錯。此事歸根結底只是臣之家事,希望陛下能從輕發落。”

其他人聞言紛紛蹙眉,只有明錦,竟是莫名欣慰。

陸聿這些年性情愈發陰晴不定,不近人情,此刻這番言語,倒是又有了幾分曾經的風采,又回到了她過去熟悉的那個光風霽月的哥哥。

元曄也是面有不樂,家事?

這哪裏是什麽弟害兄的家事,明明是臣弒君的國事!若當時他也在太和殿與他共飲,保不準就跟他一起被毒害了,這可是牽連到皇帝安危的大案。

“此案疑點重重,還未查明就輕易定性,豈不太過草率?”

陸太後沈聲道:“那陛下還想再查出誰來?”

元曄心中一震。

王密暗示道:“陛下,不能再深究了,再查,就要母子生隙了。”

元曄握了握拳,太後才剛剛主持推行了三長制,他逼的太狠,難免被人議論是鳥盡弓藏,此刻,不是跟陸氏翻臉的時候。

何況,陸聿這當事人都不願追究了,他又何必緊咬不放?

元曄松開手指,妥協道:“此乃陸氏家事,兒臣悉聽母後處置。”

……

天空泛起了魚肚白,經過一夜的斡旋談判,陸修投毒案終於落下了帷幕。

投毒的內監被處死,太和殿處置了一大批宮人內監,陸太後安插過來的眼線,此番也被連根拔起。

皇帝顧念陸鑒年老,又有功於社稷,免了陸修死罪,削爵免官,廢為庶人,終身不再起用。陸麗華因是共犯,則被驅逐出宮,出家為尼。

陸氏廢了一子一女,終於把這件事勉強翻過去了。

天色蒙蒙亮時,陸麗華被送出了宮。

陸麗華嚇得不輕,此刻是神經兮兮,草木皆兵,她見誰都害怕,只有陸聿能讓她安心,手指死活都不松開陸聿。

陸聿便最後送了她一程,把她送上了出宮的小車。

陸太後到底要面子,隱瞞了陸麗華被驅逐的真正緣故,只以她染上惡疾,出家養病之名,逐出了皇宮。

明錦站在宮道上,遙遙看著陸麗華被塞上小車送往石窟寺出家,不由感慨萬千,長長嘆了口氣。

眼見她高樓起,眼見她樓塌了,榮華寵愛也都不過是鏡花水月,過眼雲煙。

其實,她也是個可憐人,在嚴分嫡庶的北朝,她縱是太師之女,受盡尊寵,也一直擺脫不了庶出的身份。

她怕被人輕視看不起,所以張揚跋扈,實際是自卑到骨子裏,只能靠外強中幹的外表來顯得高人一等。

她的悲劇,是她欺軟怕硬的天性使然。

陸聿回身,看到明錦也來送陸麗華一程時,微微一怔,淡聲問她:“你還可憐她不成?”

明錦搖搖頭,淡淡道:“不,我只是突然想起小時候哥哥給我捉的蛐蛐。”

陸聿怔了一下。

明錦繼續道:“宮裏的女人,就像那籠子裏的蛐蛐,被關在籠子裏跟同類鬥的你死我活,卻從來沒想過跳出來,去咬一口把它們關起來的人。”

今日的陸麗華,她被驅逐出宮後,不會怨恨皇帝不救她,也不敢怪罪太後狠毒,她甚至還在期望於皇帝顧念舊情再把她接回來,期望太後看在姑侄之情寬恕她。

卻不知在他們心中,早已把她當作替罪的棄子,沒用的廢物。

她只會恨那些跟她一樣可憐的被壓迫者,只會恨是三公主坑害了她,而沒想過去咬真正壓迫她的皇帝和太後一口。

陸聿問她,“你想咬誰一口?”

明錦淡淡笑了,“如今我亦在籠中,又咬的了誰呢?”

就在這時,一個宮人匆匆來報,“崔才人快去看看吧,太後要打死三公主呢。”

明錦和陸聿聞言變色,立刻往回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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